克制你的坚强的心，让它变得像摇摇欲坠的烂熟的桑子一样谦卑。——《科里奥兰纳斯》第三幕第二场
莎士比亚《仲夏夜之梦》中有一种神奇的花，名“爱懒”，它原本是乳白色的，因为爱情的创伤而被染成紫色。传说中，“它的汁液如果滴在睡着的人的眼皮上，无论男女，醒来第一眼看见什么生物，都会发疯似地对它恋爱。”在这出闻名世界的爱情喜剧中，仙王奥布朗用爱懒花汁与妻子提泰妮娅重归于好，并使两对遭受阻挠的有情人得偿所愿，终成眷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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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如没有爱懒花，恐怕《仲夏夜之梦》的浪漫程度会大打折扣，亦不知莎翁还能用何种手段扭转剧情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是这种神奇的花成全了这出浪漫爱情喜剧。
除了爱懒花外，莎士比亚作品中频繁出现其他植物，包括各种花卉、瓜果、谷物、种子、蔬菜、野草、药草、香料，粗略统计有170多种，甚至关于植物栽种、修剪、培育、嫁接的方法，以及相关的民间传说和颂词等，均可在莎氏作品中觅得踪影。如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中的一句台词所言：“石块的冥顽，草木的无知，都含着玄妙的造化生机。莫看那蠢蠢的恶木莠蔓，对世间都有它特殊贡献。”莎士比亚以超凡的心灵感知和对大自然与生俱来的热爱，将天地万物引入自己的作品之中。
作为莎士比亚的忠实“粉丝”，澳大利亚植物学家威廉·罗伯特·加法叶皓首穷经，在对文本反复精细研读之后，终于勾画出了一幅完整的“莎士比亚植物图谱”——这就是《密径：莎士比亚的植物花园》一书（以下简称《密径》）的由来。这位声誉斐然的著名植物学家、园林设计师，在晚年惺惺相惜地将莎士比亚引为同道，称他为“千姿百态的大自然中一位细心的观察者和热爱者”。他以植物学笔记的形式，在1899至1901三年的时间内，对莎翁作品中的139种植物进行了抽丝剥茧般的梳理与描述。
如果说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莎士比亚植物花园，那么《密径》所还原的，一定是一个准确科学又鲜活生动的莎氏花园。加法叶以一种民族植物志的风格书写莎翁笔下的植物。他先是引用莎翁原文，再交代每一种植物的别称、分类、产地、历史、药性与用途，最后描摹其外貌与特性，或引述其他与该植物相关的文学与历史典故。《密径》以加法叶优美简洁的文字，辅以植物学家巴西利厄斯·贝斯勒尔、法国艺术家雅克·勒·穆瓦纳细致精美的手绘插图，为读者再现莎士比亚笔下异彩纷呈的魔力植物世界。
莎士比亚善用隐喻，形成了一套无与伦比的莎氏植物学修辞术。玫瑰是爱情、美丽和危险。橡树是坚强不屈与恒久坚韧。迷迭香是记忆、纪念与思想。荆棘是挫折、困扰和荒凉。桃金娘是节庆和欢愉。百合是高贵优雅与纯洁无瑕。鸢尾是至高无上的皇室象征。无花果表示无关紧要的轻蔑。薰衣草指向清新与洁净。草莓既代表纯洁天真，也代表嫉妒。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，几乎每种植物的出现，都带着内涵丰富的意象与基调。《密径》为我们提供了一套可靠的“解码”依据，带领我们从植物学家和园艺师的视角，从植物特性出发，即可顺藤摸瓜，知晓各类植物作为文学意象的前世今生。
在《密径》中，我们同样看到了一个对自然一腔热忱的加法叶，他一方面求真不懈，深入探究植物世界的真相；一方面又似文学家般敏锐细腻、浪漫多情，将植物灵性述诸笔端，使原本沉默的植物世界变得灵动热闹、妙趣横生。吐蕾娇黄的杜鹃花，浆果绯红的冬青树，气息香甜的忍冬花，浓香诱人的肉豆蔻……跳脱莎翁文本，《密径》亦可视作一部美不胜收、底蕴丰厚的植物小传。
无论是莎士比亚所在的伊丽莎白时代，还是加法叶所在的维多利亚时代，甚至是步履匆忙的现代世界，人类内心始终藏着一幅诗意栖居大地的理想生活图景。阅读《密径》一书时，眼前常有花团锦簇、人间纷繁的画面，仿佛日常杂务于瞬息间隐退，沉默大地的脉动浮出地表，我们将会看到自己本真心灵的映照。
（作者为花城出版社文学编辑。《密径：莎士比亚的植物花园》，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）
（原标题：每种植物带着内涵丰富的意象与基调—— 植物作为文学意象的前世今生）
来源：北京日报 作者：许阳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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